作为我国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重要标杆,三明医改历经十余年探索,已逐步走出福建三明,成为全国范围内可借鉴、可推广的改革经验,并在实践中不断优化升级。
然而,围绕三明医改的争议始终存在。例如,有观点质疑三明的药品招标机制,认为低价药入围意味着质量下降,导致原研药和合资药难以进入目录。而对于医生目标年薪制度,也有人认为考核严苛、收入缩水,甚至引发医生大规模流失。
近年来,随着三明医改在全国多地推广,相关讨论再度升温。有人担忧,这一改革模式是否适用于全国?如果医生流失严重,如何实现“3到5年内推广”的目标?
近日,健康报记者对三明市人大常委会原主任、福建省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詹积富进行专访,从改革亲历者的角度,再谈他眼中的三明医改(健康报,2025)。
三明医改为中国医改提供的最宝贵经验是什么?
詹积富指出,三明市自2012年起启动医改,逐步形成可推广的经验做法:
政府主导推动“三医联动”改革,明确医疗、医保、医药职能,建立高效决策机制,形成多部门协同推进的格局;
以药改为突破口,采取药品零差价销售、黑名单制度等措施,遏制药品耗材灰色利益链,为调整医疗服务价格腾出空间。
医保体制改革提升基金使用效益,将支付范围扩展至医疗和健康管护,按人头年度打包支付,使医生既关注治疗也注重预防;
紧密型医共体建设打破体制壁垒,整合县乡村资源,形成一体化健康管护体系。
詹积富特别强调,三明医改一直以岗位目标年薪制为“牛鼻子”,弱化收入与医疗数量的关联。三明医改废除了绩效工资与药品耗材挂钩的薪酬分配制度,实行工资总额核定下的全员岗位目标年薪制,以基本年薪为主、绩效年薪为辅,绩效年薪与医保基金结余和医疗服务性收入相衔接。这一制度将考核重点转向岗位职责和健康效益,推动医疗机构从“以治病为中心”向“以健康为中心”转变。
目前,三明市医务人员阳光收入大幅增加,工资总量从2012年改革前的3.82亿元增长到2024年的20.94亿元,增长了4.5倍。2024年,全市人均年度医疗总费用2469.83元,人均个人支付医疗总费用972.37元,人均年度药品耗材总费用905.33元。2023年,全市人均预期寿命80.19岁,高于全国、全省人均预期寿命,医疗资源使用的健康效益大幅提升。
各地应如何因地制宜做好改革工作?
纵观三明医改历程,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:首先整治医药腐败,规范医疗行为;其次完善体制机制,引导医疗回归救死扶伤本质;最后转向健康优先,建立正向激励机制,让医务人员薪酬与居民健康状况挂钩。因此,推动医改需因地制宜,把握改革的时、度、效。
詹积富建议,各地可借鉴三明经验,从短期目标和顶层设计两方面推进。短期内,应规范医疗行为、完善医共体、优化医疗服务价格及薪酬制度。长远看,医改目标是提升全民健康水平,应以新时代健康保障体系为顶层架构,以百姓获得感检验成效。
如何看待当前社会上对三明医改存在的部分偏见和误解?怎样保持改革的初心和信心?
詹积富表示,对三明医改的偏见和误解主要来自两方面。
一方面,有些群众对三明医改情况不了解,对医疗医药领域的特殊性认识不全面,因此容易受到网络上不实信息的影响,产生误解。另一方面,三明医改触碰了某些利益相关方,导致社会上出现诸如“三明医生流失”等谣言。
实际上,三明医改以来并没有因改革而流失人才。2012年至2024年,全市医疗卫生单位新招聘(含调入)6276人,解除聘用合同(含调出)1425人,解除聘用和调出主要是解决人员两地分居、随军安置、照顾家庭,以及追求更高职业发展等导致的正常流动。
詹积富总结道:
“党的十八大以来,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“把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”,三明医改正是沿着这一方向坚定推进。医改是一项长期性、系统性的改革,需要坚定改革初心,保持韧劲,稳步推进。十多年来,三明医改在总体蓝图不变的前提下,设立多个阶段性目标,不断积累改革信心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,改革是一场革命,涉及体制机制调整,必然会触及既得利益,遇到阻力在所难免。
2024年11月,国家卫生健康委主任雷海潮在三明医改培训班上的讲话,深刻阐释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全面深化改革的系列新思想、新观点、新论断。历史车轮滚滚向前,新时代背景下,党中央、国务院始终坚持人民至上,推动医改走深走实。各地在学习推广三明医改经验时,唯有因地制宜、精准施策,才能不断取得新成效,真正实现医改的最终目标——提高人民健康水平。”
事实上,詹积富对“三明医生大批流失”的分析,与部分当地医生的实际体验基本一致。
今年1月,三明某社区医院医生、知名医学论坛版主@躺平小医生在社区分享了他的观察(丁香园社区,2025)。
他提到,医改初期,确实有少数高级职称医生选择前往福州、厦门等大城市发展,但大多数医生因家庭关系仍选择留在本地。之后,每年仍有少量医生离职,但更多是因为个人职业规划,属于正常的人才流动,而非改革造成的人才外流。
近年来,医生离职数量反而进一步减少。同时,三明当地医院的招聘需求也在下降,招聘标准却在提高。例如,三年前,本科学历即可应聘,如今已提升至研究生学历;部分热门科室如肿瘤、消化、泌尿等,已多年未招新人。这一现象可能导致外界误以为医生流失严重。
对此,@躺平小医生指出,三明部分医院曾多次发布紧缺人才招聘公告,但实际情况与医生流失无关,而是与医院扩张、新院区建设有关。
值得注意的是,实施三明医改后,当地医生的薪资待遇确实得到了稳步提升。@躺平小医生晒出了2022-2024的工资单证明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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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源:丁香园社区
从工资单数据来看,实施年薪制后,当地基层医生的整体收入呈现上涨趋势,尤其是“541”薪酬分配制度,使基层医院受益较多,医生的收入更加稳定,薪资结构也更加合理。
讨论区中,也有医生分享了对三明医改的理解。
最高赞评论认为,医改的核心目标是保障全民医疗刚需,逐步提高国家医保支付比例,降低个人医疗负担,减少因病致贫的现象。医疗改革的方向并非让医生依赖行业暴利致富,而是确保医生群体获得稳定、公平的回报,同时缩小医疗行业的收入差距,使医务人员更专注于提供高质量的医疗服务。
因此,“对于想从医疗行业挣大钱的想法,不现实”。
历经十余年,三明医改为全国医药卫生体制改革提供了可借鉴的范例,并用实践证明:公立医院回归公益的改革路径是可行的。
三明医生晒出的工资单表明,年薪制虽非高额收入,但足以保障基层医生稳定执业;而患者在挂号、购药时的切实减负,正是改革带来的直接获得感。当然,改革仍面临诸多挑战,例如比如怎么让医生的收入更合理?怎么让医保花钱更“聪明”?怎么推动大医院与基层医疗机构形成有效协同?
未来,我国医改仍需在探索中前行,三明模式虽非唯一答案,却是一块重要的“探路石”。改革不会一蹴而就,也不会有绝对完美的方案,但只要能让患者享受优质、可负担的医疗服务,让医生获得合理薪酬、体面执业,那么改革过程中的争议与试错,便是值得的付出。
Editor 编辑 好医生-李可意 Reference 参考 连漪.三明医改:始终与人民健康同向而行[N]健康报.(2025.03.03)[2025-03-10].https://www.news.cn/health/20250303/368fa3d66feb43ed96df9049475597b5/c.html. 躺平小医生.三明医生跑光了?詹积富再发言:谣言!收入增长4.5倍!本地站友说说真相[N].丁香园社区.(2025.01.01)[2025-03-10].https://www.dxy.cn/bbs/newweb/pc/post/51367558?sr=1&nm=dahao&pt=1&pd=dxyer&dt=20250120&channel=dahao. Notice 说明 本文系好医生撰写,侵权请联系删除 Designer 设计 好医生-周雪雪 Reviewer 审核 好医生-周雪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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